如果一定要找出一部能集合当下好莱坞所有问题与缺点的电影的话,那请你一定要持续期待《速度与激情》系列的每一部新片——它将永远是一名电影导演和编剧的宝贵反面教材。
在最新上映的《速度与激情10》里,范·迪塞尔显然已经毫不在乎剧情为何物了。更准确一点地来说,他是在制造某种迎合了所有肤浅商业趣味的缝合怪胎。
哪怕你还没来得及走进影院,你大概就已经能够猜出《速激10》会有哪些看点:追车、枪战、爆炸、猛男、美女、光头、family……《速度与激情》如今的编剧思路,就像是在给好莱坞大片“提取公因式”——把一切能想到的好莱坞吸睛、猎奇元素全都塞进去,但就是不讲故事,从而构成一个看似华丽、刺激,但实则空空如也的影像空壳。
而且,你完全不用怀疑,也不用抱期望,接下来已经在计划内的后两部《速激》,大概率也会是这副德行。
自从过了《速激7》的高峰之后,连续三部的《速度与激情》系列都遭遇了巨大的口碑滑铁卢,再加上范·迪赛尔不厌其烦地在影片中强调家庭文化,又在影片外屡屡传出他片场霸凌、耍大牌、消费保罗沃克的丑闻,这部曾经的环球影业香饽饽迅速成了人人避而不及的烂坑。
没有剧情,只有空壳
那为什么还能继续拍下去呢?还有人愿意投资范·迪赛尔,让他越玩越飞呢?
因为还真的有人爱看。
必须承认,虽然《速激》系列如今几乎已经毫无剧情内容可言,但它仅剩下来的那些动作场面依旧是最强有力的票房保障——观众走进影院时也许不一定能确认自己可以看到一个精彩的故事,但他们绝对可以放心的确认,《速激》能给他们提供足够具有感官刺激的动作场面。
狂轰滥炸一番后释放一天的压力,这种精神享受虽然绝对算不上高雅、营养、深刻,但却必然是能准确戳中很多观众内心需求的。
就像这次《速激10》的剧情一样,反派但丁的身世背景和行为动机都以最言简意赅的形式交代出来——父亲死于唐之手,于是为父报仇。
这个故事背景大概只花了影片序幕不到两分钟就交代清楚了,接下来就几乎不再有什么故事性可言,无非是但丁的复仇和唐的反抗。反派的报复方式是不断地威胁和伤害唐的家人们,而结局则是唐又一次保护住了自己的家人。
所以,观看这部电影最大的好处是你不用动脑,跟着嗨就完事了。某种程度上来说,《速激》系列如今更像是一段被撑长到两个半小时的短视频,而非电影。因为在影像信息量和故事复杂度上,《速激10》和一段几分钟的短视频并没有什么区别。
事实上,我们完全就可以直接把《速激10》当做一个抖音系列短视频故事来看——其结构非常的工整:每十分钟一场打斗戏,特效拉满、动作酷炫、突破物理学极限,然后回扣“家人”主题。因为到了第十部,家人阵容实在是太大,所以影片不得不采取四线,甚至五线叙事,来尽可能照顾每个家人的戏份,并为他们安排一场有表现空间的打戏。
最值得诟病的两场戏,一场是影片后半段杰森·斯坦森出场相助的戏份。为了邀请这个曾经的反派成为新的家人,韩和杰森饰演的德卡·肖狠狠地打了一场,但打完之后,杰森·斯坦森并没在后续的营救任务中起到特别大的作用。
另一场则是影片女性角色集体脱离故事主线的越狱戏。唐的妻子莱迪(米歇尔·罗德里格兹饰演)被捕,然后就是米歇尔和塞隆两人的单独越狱戏,最后这两人甚至还和盖尔·加朵汇合,来了个“女性力量时刻 ”。但该段落的情节差不多从影片二分之一处开始就完全和唐救儿子的戏份没有关联了。无论怎么看,这段剧情都很让人怀疑是编剧为了凑时长补进去的一段 。
要知道,上一个敢这么大乱炖的多线叙事,雨露均沾地照顾每个角色的电影还是《复联3》,而《速激》显然没有漫威十年铺垫获得的角色辨识度积淀——那些家人们虽然个顶个眼熟,但都没什么鲜明的性格标签。
唯一还算有意思的看点都集中在反派但丁身上。该角色由“海马王”杰森·莫玛饰演。和本系列一直以来主打的硬汉、阴郁风的反派不同,杰森·莫玛给出了一个非常别致的风格——哪吒头、一身骚紫、小丑般的言谈举止。虽然有刻意模仿小丑形象,稍显矫揉造作之嫌,但这种做作状态和杰森·莫玛高大壮硕的身材结合在一起形成的反差感倒是还算有趣、可爱。
从街头到家人:
被扭曲的主题
更主要的是,借着反派之口,编剧不止一次地吐槽了范·迪塞尔的家人文化问题——范·迪塞尔之所以会在和反派的对抗中捉襟见肘、顾头不顾尾,就是因为家人太多,每个都足以成为软肋。影片后半段的剧情,的确基本也就是靠范·迪赛尔反复救家人撑起来的。
但另一方面,主动拿家人文化作梗,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范·迪塞尔的傲慢。在全盘接手《速激》系列,兼任制片人和主演的角色之后,范·迪塞尔几乎认准了“家人文化”是这个IP最大的卖点,然后不遗余力地对此进行强调,从而精准地收获美国那些深度认同家人文化的观众群体。
他为《速激》系列制定的每一部制片策略和商业定位,都是采取一种竭泽而渔的模式在透支IP生命力。在今天的好莱坞,你恐怕再也看不到谁会如此不爱惜羽毛地榨干自己手中IP的剩余价值了。隔壁同样是兼任制片人和主演的阿汤哥虽然也在片场独断专行,但至少仍然在努力打磨和确保《碟中谍》系列新作在类型模式和故事质量上没有特别大的偏差。
反观《速激》系列,5、6、7连续三部的好口碑的确是有动作元素和家人文化的助推作用。但从第八部开始,范·迪塞尔对电影的理解几乎就变成了只要有追车戏、有猛男美女、有家人文化,就直接可以和好电影划等号了。我们可能没办法判断作为幕后制片人的范·迪塞尔在创作态度上是否真的急功近利了,但我们可以肯定,他的眼界以及他对电影的理解真的存在很大的偏差。
曾几何时,《速度与激情》这个系列是有他的故事内核的——西海岸街头的街头飙车文化。第一部之所以立项,就是因为保罗·沃克希望出演一部以街头赛车为题材的电影,以满足自己对赛车文化的喜爱。
而前四部作品也的确花了大量的笔墨去讲这些街头赛车手的故事——比赛、玩车、街头游荡是他们的主业,打家劫舍、动刀动枪反而是偶一为之的副业。5、6、7三部虽然在林诣彬、温子仁的指导下走向了融入枪战片元素的大片格局,但仍然非常注意车以及飙车在整个故事中的推动性作用。
但当你今天再看该系列的最新几部作品,会发现它已经完全和赛车文化这件事脱离干系了。反倒是原本作为调剂品的犯罪故事喧宾夺主,成了影片唯一的主题——但问题正在于,如果要抛弃赛车文化拍犯罪片,拍动作大场面,只会让这个系列IP逐渐失去辨识度,好莱坞多的是同类型的竞争对手。
当汽车从一开始的文化载体、精神icon演变为如今形同鸡肋的动作戏元素时,已然可以确定《速度与激情》这一系列宣告灭亡了。8、9、10三部的剧情中,车早就已经不再是车了,能反向撞毁直升机,能飞入太空的汽车,至少不是现实逻辑里能出现的车。你把这个元素改成船或者飞机可能都同样能让故事和动作场面成立。
不无悲观地说,在如今影院观影不再成为人们的首选娱乐形式的时刻,可能对很多观众来说,他们每年进电影院的次数本就屈指可数,而其观影期待则必然逐步倾向于能一次性在视听体验上爽个够的动作大片。而《速度与激情》不多也不少,恰恰能满足这每年一两部的配额——你甚至不用担心他们看多了觉得厌烦、疲倦,因为“看多”很有可能是一个并不存在的前提。
以目前的票房成绩来看,《速度与激情》很有可能还会有足够的盈利来支撑范·迪塞尔对“上中下三部曲结局”的构想,到那时,它依然能够稳定地吸引独属于他的受众——暴力、色情和速度从电影诞生初期就是最吸引观众的商业属性,今天当然依然是。
不过值得期待的是,《速度与激情》这个系列应该不太会再有第二个跟风者了——制片公司有足够的理由寻找其替代品——《速激10》的几场大场面动作戏,无限度地在向超英片式的反物理设定模式靠拢,但它又拒绝彻底坦诚地成为一部超英片,讲“family侠”如何一步步突破物理极限上天入地。所以,其尴尬之处正在于其可取代性太高,更偏写实风格的谍战片和更偏幻想的超英片都足以完美地替代其市场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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